生死契阔君莫问,行云流水一孤僧;
无端狂笑无端哭,纵有欢肠已似冰!
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。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一切有为法皆是情,佛门虽空,也不乏有情人。一如情僧苏曼殊,诗人苏曼殊。
大爱曼殊文字,最爱是此篇。言有尽而意无穷。 恋尘思与飘零感,浑然交织,全无半点隔断。
《断鸿零雁记》是曼殊自传性的作品,多是记录自日本归国之事。最适合在灯下静静夜读。其中说到杭州西湖灵隐:“……更二日,抵上海。余即入城,购僧衣一着易之,萧然向武林去,以余素慕圣湖之美,今应顺道酬吾夙愿也。既至西子湖边,盈眸寂乐,迥绝尘寰。余复泛瓜皮舟,之茅家埠。既至,余舍舟,肩挑被席数事,投灵隐寺,即宋之问‘楼观沧海日,门对浙江潮’处也。”
春雨楼头尺八箫,何时归看浙江潮?
芒鞋破钵无人识,踏过樱花第几桥!
杭州自古钟灵毓秀,文人墨客留下诗词骈文无数, “西子湖”于曼殊而言,是梦绕魂牵的埋骨地。“归看浙江潮”,正是狐死必首丘之意。而“浙江潮”者,乃名震天下的钱塘潮,故“楼观沧海日,门对浙江潮”之壮不敌“何时归看浙江潮”之悲。
春雨、楼头、尺八箫。 芒鞋、破钵、樱花桥;无尽无边惆怅,箫声入耳,撩拨起无量的乡愁。 芒鞋破钵与漫天樱花何其的不映称!绚烂美丽樱花漫天飞,遮不住地老天荒无人识行脚僧的凄婉。
曾无端认定苏曼殊与晏殊千丝万缕相连,一个是体弱多病多情种,一个是风花雪月惆怅客。
樱花极丽绚烂,花期短暂易逝。曼殊生的一如飞雨樱花落的梦境,唯美,然而短暂。短得触目惊心。只留下“一切有情,都无挂碍”八个字就匆匆结束了三十五年的红尘孤旅,遗物仅有两张未赎取的当票,枕边有一粒纸球,写着“僧衣葬我”四字。
曼殊的性情,在他投身世间时,混沌暗黑,时事尽不如人意,眼见众生浮沉世海,以他清高淡雅心性,视富贵若浮云,怎肯将此生托附于这红尘中的名利场。 佛门是他觅得的一块安身立命的“净土”,以抗拒平庸污秽的世俗人生,寻求解脱人生痛苦的所在。
曼殊的人生观贯透着大乘佛教的离尘修心入世度生。虽遁入佛门,对世间的有情众生的慈悲心起,反而迸发了艺术创作的激情。佛教本就是人间的佛教,理智的正觉与解脱的自由是在人间而不在天上,曼殊既滚滚恋红尘,又能正觉从中解脱。名场、利场还是情场均不能缚住曼殊,他以游刃“ 入乎其内,出乎其外。”之态驰骋世间。如闲云野鹤,来去了无牵挂。
在世俗眼里,曼殊许是个另类。中日混血,身世凄凉,不僧不俗,亦衫亦履。半疯不颠,俗姓苏却又缀上法号曼殊;反复三次剃度出家。佛门戒律他视若空无,饮酒食肉,而且出入北里章台红楼倚妆,毫不讳言男欢女爱。以风姿卓越的才情及特立独行的行事,尽谱才子风流。嗜爱甜食,曾自称“糖僧”。竟曾把所镶金牙齿变卖,换了爱吃的法国糖。
曼殊有他自悟而得的佛觉。出家为僧而又不离世俗生活,孤高傲世的行云流水一孤僧。是孤僧,是志士,是文人,是画家,是孤云,是野鹤;是情种,是才子,是青灯,是木鱼,终还是六欲不缺的凡夫俗子。
曼殊一生漂泊却与杭州有不解之缘,渡日本,下南洋,游荡广东,飘零屐痕处处。衣袂飘然,四下无尘,却对西湖情有独钟,他曾临湖而叹:“如此好湖山,将来必埋骨于此”。曾多次杭州在南屏山麓白云庵等处择地而栖,在白云庵住久了,遂移居位于北高峰下韬光庵,在灵隐山西北。
西湖畔最牵动我心的一是西冷印社,另就是与西泠桥隔水而望的孤山苏曼殊墓遗址,和曼殊塔。在“荷花深处”正南。香樟丹桂樱花树下,濒湖可望,荷蕖万柄,香风拂面,栖岭映波,美不胜收。 许是爱慕苏小小的才情,他死后愿葬在苏小小墓相近的西泠桥另一侧,可以时时相望。西泠桥畔,情僧名妓结伴长眠。孤山也因此有了“双苏伴眠”之景。
相逢莫问人间事,故国伤心只泪流;
极目神州余子尽,袈裟和泪伏碑前。
(来源于灵隐寺 文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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