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节   流转生死的根


    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，宇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，我们如果搞不清楚它的真实面目，就会有种种的烦恼，有种种的贪嗔痴三毒，然后推动我们一直去造业。造了业就自然被业力所系缚，就会在六道三界里轮回不断、无有止息。所以我们要破除无明、破除烦恼，才能够出离，才能够无有挂碍。也就是要破除我们流转生死的根。流转生死的根，其根源是什么？就是我们讲的执着。什么叫执着？我们要很清楚。


    世间的人也讲“执着”，我们佛法也讲“执着”。怎么样去分清世间讲的执着和我们佛教讲的执着，这就很重要。世间讲的执着，就是对事业和目标不放弃、努力去追求的这种精神。


    佛教讲的执着跟世间法讲的执着是不同的。佛教讲的执着，就是指对一切万法——包括一切的物质和心灵的种种的现象、种种的条件——不明白它的真相，以为它是实有的，以为它是不变的、会主宰的、可以独立存在的——有这样的性质。如果我们误以为一切法有这种永恒不变性、有独立存在性、有主宰性，以为万法有这样的性质，那么我们说这就叫执着。


    世间法讲的执着，其实佛教里也有（类似的概念）。我们讲，要“发愿”。我们对一个目标的追求叫“发愿”。我们要“努力”——佛法里讲要“精进”。发愿要超出三界，发愿要成佛，发愿要度众生，这是我们的愿。这是必要的，这不能列入佛教里的执着的范围。这是一点。


    其次，世间讲的执着还有努力的因素。佛教也鼓励我们要精进，努力去修福、修慧，具足好的、善的因缘，才能成菩萨、成佛，成就度众生的因缘条件。


    佛教讲的执着，不是不要努力、不要精进、不要发愿、不要去追求一个目标，不是这个意思。佛教讲的执着是指我们对一切法的性质透视不清楚，有错误的知见，以为一切法是永恒不变的，以为一切法是自己成就自己、自己主宰自己、自己可以独立存在的——这样的性质。所以佛教讲的执着，是我们沦落生死的根源。佛教讲的执着，是跟我们现实的实相是相违背的。佛教有讲三法印，实际三法印就是一切万法的真实相。三法印讲诸行无常、诸法无我、涅磐寂静，就是一切法的真实状态。


    一切法的真实状态是什么？就是迁流变化、刹那生刹那灭、即生即灭——这样流变的一个过程。


    我们先说物质：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灯光是物质。这一秒钟所见的灯光，和下一秒钟所见的灯光，我们的肉眼不一定能分辨得清楚它的变化，实际它是变的。前一秒钟的灯光不是下一秒钟的灯光。这个（下一秒钟）耗的电，就不是前一秒钟耗的电。我们平时没有注意到，包括我们眼前的墙、木头……所有万事万物的物质现象，都是迁流变化、流变的一个过程，没有一个停住的状态，没有一个不变的、永恒的东西——这种状态的存在。所以，佛教告诉我们一切都是变化的，没有不变的，没有永恒性。这都是从物质来说的。


    从精神状态来说也是一样的。心灵不是一个“形而上学”的东西，它是我们实实在在可以感受到的。什么是心灵？它就是我们念头的表现。我们每个人都有受、想、行、识。每个人都有感“受”。心灵（回忆、攀缘）的念头，是“想”。还有“行”，它是我们心的意志、决定。还有我们的心的分别、执着的状态（“识”）。（受想行识）这些现象都是我们心灵表现的作用。并不存在“形而上”的（“心”）。并不是除了我们的受想行识之外，另外还有一个灵灵不昧的心。


    有的人说，我们的心性（既然）是不生不灭的，好像在生灭的感受、想、行、识变化之外，另外还有一个跟这个没有关系的、不生不灭的那样的心的存在。这样就会有问题了。


    为什么有问题？生灭的是我们现在这个心，另外还有一个不生灭的心。这就会出现什么状态？就会有两个心。生灭的一个心，另外还有不生灭的一个心。实际上“不生不灭”并非指它不动、不在那里生、不在那里灭，是个固定不变的心性状态——不是这个意思。“不生不灭”是指我们心灵的现象：生的当下就是灭的过程。


    所以佛经里说“即生即灭”。既然是“即生即灭”，生就没有实在的生。既然是没有实在的生，也就没有实在的灭。因为生的当下它就灭，它根本就没有停留。实际生只是个幻相，是个假相。我们不注意的话就会陷入一种错觉，认为有实在的生。实际是，当下生了，当下就灭了，根本找不到实实在在的生。生，并没有实在地停留在时空里。生的当下就变了，一刹那就变了。就像我们现在所说的话一样。“生”（的声音），当下说出来，当下就找不到踪迹了。一切万法实际上都是如此的。我们心灵的现象（更是）特别明显。


    我们念佛：“阿弥陀佛、阿弥陀佛、阿弥陀佛……”（念佛的念头）当下生了，当下就找不到它的踪迹了。所以这样的生，不是实在的生。没有实在的生，也没有实在的灭。这个不生不灭，不能解释成在生灭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如如不动的、不变的、恒常不变的心。而是说因为生的当下就灭，这个“生”就是没有实在的生，叫作“不生”。不是实在的生就是不生。这个不生是指这个意思，即是“不实在生”的意思。不是有个真实的“生”。它是个幻相，因为“生”的当下就灭了、找不到了。


    “灭”也是一样，也不是实在的灭，完全是幻相。所有的相都是即生即灭。正是（因为）这样的即生即灭，没有实实在在的生，没有实实在在的相。所以《金刚经》告诉我们：“凡所有相，皆是虚妄”。


    为什么虚妄？因为没有实在的相的存在，没有一刹那停留，没有一刹那住在时空之中，所以全都是虚妄的相。

（文章转自云门祖庭 2020-01-04）